曹诚渊
以“东亚舞蹈”为主题的首届城市当代舞蹈节(CCD F),11月21日至26日在香港举行,全港将展演共15场来自亚洲舞团及独立编舞家的优秀舞作。
城市当代舞蹈节是由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(CCDC)主办。舞蹈节最引人注目的,是经过四年时间酝酿及筹备的“H O T P O T东亚舞蹈平台”。城市当代舞蹈节与韩国首尔国际舞蹈节(SIDance)及日本横滨国际舞蹈节(Yokoham aDance Collec-tion)组成网络,“H O T PO T东亚舞蹈平台”将轮流在这三个艺术节上举行,呈现中国内地及港澳台,日韩当代舞团以及独立编舞的精选新作展演。今年在城市当代舞蹈节上呈现的,包括了日本関香织点聚舞蹈团带来的《混沌》、韩国“无名小子”、“李庆殷舞团”、“忧郁舞蹈团”等新锐编舞力量的作品。
在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创办人、艺术总监曹诚渊看来,“东亚”这一概念包含的并不是共性,而是个性,“历史上我们有相似的文化源头,今天我们对舞蹈的理解会发展出怎样的样态和个性,是十分值得期待的。”
作为香港、北京、广州三个现代舞团的艺术总监,每个月曹诚渊都要在这三个城市间飞来飞去,并经常带着舞团在世界各地演出。就首届城市当代舞蹈节的创办,以及这对当代舞发展起到的影响和意义,曹诚渊接受了南都记者采访。
对话
南都:首届城市当代舞蹈节最初设想是怎样的?
曹诚渊:我们在这里做一个舞蹈节是很有理由的。香港是城市当代舞团深耕当代舞艺术38年的地方。我们把内地最好的节目带到这个香港城市当代舞蹈节,作为中方的代表,加上韩国、日本,形成一个东亚的概念,邀请世界各地的演出商、编舞家来看。这对西方人来说很吸引,他们的确能看到,现在整个经济、文化的导向都在往亚洲这边走。
南都:既然叫“城市当代舞蹈节”,你觉得现代舞与一座城市之间的关系是什么?
曹诚渊:现代舞本身就是一个城市的产物。现代舞讲的个性、创新、对时代的表达,是要在一个城市里才有的,人只有进了城市才有社会分工,生活的节奏和颜色才会不一样。林怀民的《稻禾》只是用了农村的背景,跟农村没有关系。你去问一个农民,他们根本不会考虑现代舞是什么。
现在我在做“天下驿站”这个计划,帮助各地二三线城市的独立舞团联盟,有24个城市加入,每个城市的舞团都必须注册,在城市扎根。比如南昌的一个舞蹈剧场,他们说江西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,现在因为现代舞,艺术家主动推动,改变了城市的精神面貌,可能也会改变他们做事的方式。
西方舞蹈界没有了包容
南都:内地的艺术节遍地开花,不乏国外名团带来的现代舞,有些对于中国观众来说看不懂怎么办?
曹诚渊:外国的现代舞,你看不懂就看不懂,想睡就睡,不要把它想得太了不得,一定要在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来。没有必要他们这样走我们也跟着。通过艺术节这样的交流我想告诉他们,不要用自己的一套标准来看现代舞。
皮娜·鲍什刚到美国的时候被骂得一文不值,美国评论界说“你为什么要这样跳舞?为什么不用你的身体?”欧洲那边就说:“为什么你们跳舞只是用你们的身体?不关注社会?”所以他们两边都把自己看成标准,唯我独尊。曾经皮娜·鲍什的一个舞者来我们wo rk -shop,被我骂走了。他一来就说:“你们这些不是舞蹈。”“你们这样跳是不对的,皮娜·鲍什才是舞蹈。”我说“对不起,你们这样想的话,那意味着皮娜·鲍什已经out了”。
南都:你对现在欧洲的现代舞创作怎么看?
曹诚渊:我不是说欧洲的东西好不好,而是说他们的思想走进了一个停顿。西方今天遇到的很多问题,都源于他们一直感觉自己是最好的,可是中国就好在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够好。现代舞没法下定义,它是不断变化的,现代舞必须保持多元包容的精神,而现在西方舞蹈界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了包容,从这点我可以看出他们在往下走。
中国的现代舞观众越来越多
南都:你如何看待未来中国的现代舞市场?
曹诚渊:相比去欧洲巡演,未来我们会更看重国内的演出。为什么?因为欧洲一个小镇才两三万人,都是老人家来看,但中国一个所谓的小城市,可能有几十万人甚至几百万人。越是这样的三线城市,越没有包袱,老太太带着孙子看得津津有味,艺术就这样慢慢出来了,不是先学好艺术的理念才能感受艺术。
中国自己的市场那么大,人口那么多,自然有它在艺术上的生长和变化,这个基础和力量会比欧洲强很多,虽然前卫艺术永远是小众的,但他们的1%和我们的1%完全不是一个概念。
南都:自从上世纪80年代末你把现代舞概念带到内地,你觉得人们对“现代舞”的接受和理解在三十年间产生了哪些变化?
曹诚渊:现代舞只是对金字塔顶端的人来说有兴趣,我们以前中国文化状态是平的,一块饼,所有人都是看春晚,现在这个金字塔形状出来了。我不会期待有一天所有人都来看现代舞,现代舞永远都是在那些最敏锐、最敏感的人之中产生的。我经常跟我们的宣传人员说,这个节目,我们只是希望尽量让人家知道,但最后有多少人掏钱买票进场,甚至认同,没有关系。我们国家人多,我相信将来,中国的现代舞观众在人数上会比欧美多得多。
其实,艺术从来不靠票房和观众。靠观众的是娱乐、大众文化。
南都:也有人说,我们为什么没有中国人自己的“皮娜·鲍什”。
曹诚渊:但德国也没有黎海宁啊。至于皮娜·鲍什为什么是皮娜·鲍什,除了有政府资助,还有一堆人在后面给她写,把她捧成最伟大的艺术家。不必动不动就引用外国人。其次,大师这个概念在现代舞里是很不该有的,就算是大师,你的下一个作品不好看就是不好看。
南都:你怎么看别人叫你“中国现代舞之父”?
曹诚渊:相比“中国现代舞之父”,我更喜欢“中国现代舞拓荒者”吧。